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揭穿(1 / 2)





  之后几日。

  顾婉等人就在家里吃斋念佛, 徐氏更是夜夜跪在孔夫子的画像前祈福叩拜。

  不过这一切和顾攸宁没什么关系,她仍旧和从前一样,吃饭睡觉修画,哦, 也有不一样的……以前她每晚还要给顾承瑞讲故事, 现在小家伙也不知道怎么了, 说是夜里要多看一个时辰的书, 还和顾攸宁保证到点就乖乖睡觉,不用她陪着。

  想到之前他的豪言壮语,顾攸宁也没去阻拦。

  她并不希望给小满一种感觉, 就是你生病了,所以这个也不能做,那个也不能做……只要不影响身体的情况,无论他想做什么,她都会尽全力去支持。

  而且谭大夫也说了, 现在小满的状态比以前好太多了。

  顾攸宁心里还想着,若是小满的身体真能越来越好,她还想筹钱给他请个西席……其实她是更希望小满去书院, 那样他可以接触到许多同龄人,可是她不敢保证外头的人会怎么看待他们, 也担心小满会受其他人排挤。

  与其如此,

  还不如暂时让他先待在家里。

  没了那些烦心事,也不用出门,顾攸宁便继续修她的画, 就这样, 三日过去, 顾修文和顾嘉平从贡院回来, 而她答应顾婉修得那幅画也终于完成了。

  画中女子正是昭德长公主萧雅。

  只是比起如今的她,画中的女子要显得年轻许多,看着像是十多年前所画。画中,她坐在秋千上,身后是一簇簇开得正艳丽的鲜花,而她美目微抬,定定地看着一处方向,芙蓉面上挂着藏不住的笑容和柔情。

  早听说安国公和长公主恩爱。

  从前她不信,如今看着这幅画却信了,若不是真的相爱,这画中女子又怎会看起来如此真实?活生生的,好似能从画里跳出来一样。

  不过——

  顾攸宁皱了皱眉,就安国公和长公主那样好脾性的人,怎么就生了姬朝宗这样的性子?

  她摇了摇头,不愿再想,等重新把画卷收好放进盒子,便喊来半夏,同她说道:“去跟顾婉说一声,她要的画,已经好了。”

  ……

  顾婉是在两刻钟之后来的。

  东院、西院来回一趟都快要两刻钟,几乎算是半夏一说完,她便出发了,可见顾婉内心的急迫,她也的确着急,这阵子碍于答应了长公主修画,她平日也不敢随便出门,更不敢去姬家,就是怕长公主问起,答不上来。

  也想过私下催促顾攸宁一番。

  可拿这种事去催促,她都能想象出来顾攸宁看她的眼神,即使什么情绪都没有,都能让她不自觉矮上一大截,而她生平最不愿的就是被顾攸宁看不起。

  若不是这次当真没了法子,她也不会让顾攸宁帮这个忙。

  快走到西院。

  看着眼前这道熟悉的月门,顾婉深深吸了一口气,等平复了心中的情绪,把内心的急切尽数掩到心底,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柔和了许多,这才重新提起步子跟着半夏往里走。

  半夏引着顾婉走到花厅。

  还是那日那个位置,送上来的茶和水果倒是新鲜了不少。

  自打那日顾婉回去后便和徐氏提了一嘴,徐氏虽然心中不乐意,但也知道孰轻孰重,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钱,坏了和姬家结亲的大事,不值当。

  如今东院这边隔三差五就会有人送新鲜的蔬果过来,月末也会送上布匹和其他物料,虽然还是别人挑剩下的,但福利比起从前算是好上许多了。

  “您先稍坐一会。”

  半夏客气说完便朝人敛衽一礼,而后便出门去请顾攸宁。

  顾攸宁这次倒是来得快,没个一刻钟就过来了,顾婉看到她手里握着的那幅画,眼眸微闪,笑着放下茶盏站了起来,嘴里是如常寒暄:“我还以为二妹得再过阵子才能好。”

  顾攸宁懒得和她叙家常,也不想跟她有过多的往来,坐到椅子上握了茶盏喝了口水就抬了抬下巴。

  半夏会意,拿着画卷呈到顾婉面前,等顾婉打开画卷审阅的时候,顾攸宁才开口,还是那番不咸不淡的语气,“你看看,有什么问题便现在和我说。”

  顾婉笑着应一声好,嘴里仍笑道:“我相信二妹的能力,你既然喊我过来,自然不可能有什么问题。”

  话是这样说,

  可她看得却十分认真,就连之末细节都没有放过。

  看了有一会功夫,她才悄悄松了口气,虽然不愿意承认,但顾攸宁这修画和画画的技巧,的确是她比不了的……当初拿过来时破损不堪的画如今就像是穿上了一件新衣,变得完好如初。

  重新把画卷合上放进木盒里。

  顾婉转头去看顾攸宁,眉目含笑,语气温和,“这次多谢二妹了。”

  顾攸宁手里还握着那盏茶,老神在在地端坐在椅子上,闻言也只是抬起凤眸看了眼顾婉,轻描淡写地说道:“我既收了你的钱,便也不必再担你一声谢。”

  看着她这幅样子,顾婉眸光微动。

  她自然察觉出顾攸宁如今对她的态度比起从前越发生疏了,心中也只当她是在计较当日金台寺的事,又想到那日在京家看到她跟姬朝宗站在一起时的模样,顾婉搭在膝盖上的五指悄悄收紧。

  要把人送离京城的念头也越发深了。

  面上倒是一点都不曾显露出来,仍是好脾气的一句,“不管如何,我都得谢二妹一声,若不是你,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。”

  也只是这样说了一嘴。

  见顾攸宁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,顾婉也不想再待下去,“二妹这阵子辛苦了,如今画既然好了,我也就不耽误二妹歇息了。”她说着便站起身,侍棋在她身后捧了画盒,要出门的时候,她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停下步子,转头朝顾攸宁看去。

  “二妹。”

  顾婉看着顾攸宁,低声说道:“我希望这事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。”

  顾攸宁柳眉轻挑,她看着背光而站的顾婉,看着她面上那股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保持温婉如初的表情,似乎是觉得有些好笑,鸦羽般的睫毛微微下敛,遮住了里头的所有情绪,手中的茶盏随意往桌子一搁,伴随着这轻轻磕碰的声音。

  她拢了袖子,抬头,“自然,银货两讫,这个道理,大姐明白,我也明白。”

  她的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,可顾婉听在耳中也不知怎得,只觉得十分刺耳,一时,她都分不清顾攸宁说得是这幅画,还是金台寺的那桩事……脸上的表情有一瞬地凝滞,不过很快,她便又恢复如常。

  仍笑着,朝人点头,“那我就先回去了。”

  这次说完,她不再停留,领着侍棋就往外走,生怕走得晚一些,脸上的表情就会维持不住一般。

  等她走后,半夏再也忍不住,当即就沉了脸,冷着嗓音说道:“既然这么怕别人知道,当初何必要答应长公主?”越想越气,红唇也绷成了一条直线,“想要讨人家的欢心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。”

  “好的全部她收下,累的苦的全部您受着,她倒是占了便宜还卖乖!”

  说完,眼见身边的美艳少女正扬着柳眉望着她,半夏话一顿,还以为自己脸上沾了什么东西,摸着脸讷讷道:“怎么了?是奴婢脸上有什么东西吗?”

  顾攸宁看着她好笑道:“你什么时候也学得跟四喜一样牙尖嘴利了?我还以为你这是被她附身了呢。”

  半夏一听这话,小脸顿时就红了起来,语气微嗔,“姑娘!”

  她刚才也是真的被顾婉气到了,这会缓过劲,脸色倒也没那么难看了,只是心里终究不舒服,说起话来,语气还是有些生硬,抿着唇,不高兴道:“您怎么就一点都不生气,这位大小姐如今是越发不要脸了。”

  西院那三位小姐,她一个都不喜欢。

  可其他两位小姐至少行事说话都光明正大,不喜欢全放在脸上,从来也不搞什么小动作,唯独这位大小姐,看着慈悲温和跟个活菩萨一样,实际上做得那些事,件件都令人作呕至极。

  偏偏还要扮得一副无辜模样。

  她算是明白四喜当初提起这位大小姐时的心情了,还真是又当又立,不要脸至极。

  “生这种闲气做什么?我又不是没收钱。”

  顾攸宁靠坐在椅子上,语气悠哉,一点都没把这事放在心情,“我收了钱,她就是我的买主,为买主保密,本身就是应该的。”见身边丫头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,她又笑道:“行了,你也别丧着一张脸了。”

  她看着顾婉离去的方向,那里早就没有什么人了。

  而她看着那抹绿意,语气淡淡:“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买单,还没进姬家的门就这样,以后……只怕还有的她受呢。”

  谎言只能用更多的谎言去填补。

  顾婉再这样下去,迟早会有翻车的一天。

  不过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呢?顾攸宁收回视线,嗤笑一声后问半夏,“小满呢?还在屋里看书?”

  “是,已经看了一早上了……”

  说起小少爷,半夏脸上也重新挂上了笑容,“这阵子小少爷可真是勤奋,以前还得您催着,如今到点就起来看书,晚上奴婢过去的时候,还时常见他捧着本书坐在椅子上。”

  顾攸宁心里又甜又酸。

  终究是更担心他的身子,便道:“我平日忙,也没多少时间陪着他,你和四喜平日多注意着些,他身体到底还虚弱,别让他累着,尤其是晚上,灯下看书最熬眼,可别让他小小年纪就坏了眼睛。”

  半夏自然一一应是。

  顾攸宁也就不再多言,趁着半夏去厨房帮嬷嬷准备午膳,她便提步往顾承瑞的房间走去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走出东院。

  顾婉才感觉到沉甸甸的心情松缓了一些。

  转头朝身后看了一眼,她眼眸微沉,每次来到这边,或者说,每次碰到顾攸宁,她就浑身不舒服。本以为顾攸宁沦落到这种地步,她的心性和傲骨也该被现实折得不堪一击了,偏偏那个女人还是从前那副模样。

  即使身处劣势,即使一无所有,也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令人不得不仰视的傲骨。

  好似天生就该高人一等,旁人只能俯视她一般。

  而这一点,

  也是顾婉最讨厌顾攸宁的一点。

  既然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就该有这种地步的样子,就连她每次出门都得和那些人陪着笑脸,凭什么顾攸宁还能和从前一样?纤细白嫩的手指紧紧掐着掌心里的皮肉。

  望着东院的目光也晦暗地不行。

  “姑娘。”

  侍棋问她,“怎么了?”

  “没事。”顾婉收回目光,脸上的神色也跟变戏法似的又恢复成从前那副样子了,刚要离开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压抑的呜咽声,脚下步子骤然一顿。

  侍棋也听到了,刚要出声就被顾婉拉住了胳膊。

  顾婉总觉得这声音格外耳熟,便同人说:“先去看看怎么回事?”

  “是。”侍棋轻轻应了一声,放轻脚步循着哭声过去,没过多久,她就回来了,压着嗓音和顾婉禀道:“是四喜。”

  四喜?

  顾婉蹙眉。

  侍棋小声询问:“难不成是二小姐训斥她了?”

  “不可能。”顾婉倒是想也没想就否决了,顾攸宁那个性子,她是知道的,虽然这几年性子越发冷清不好接近,但她从小就护短。

  四喜虽然不如半夏打小陪着她一起长大,却也算是自己人。

  别的不说,

  她还真没见顾攸宁同自己的丫鬟发过火,不管是以前,还是现在。

  那边哭声还未间断,顾婉眸光微闪,压低声音吩咐道:“回头你派人去打听下,看是怎么回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