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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第十七章 奈何桥上一步三回头

  于是当地政府就按照老太太说的方法,毁了那恶棍的铜乌龟,然后乱棍打死。果然这次他再也没有复活,半个月以后验尸,尸体奇臭无比,整个腐烂掉了……

  “爷爷的意思是这个铜乌龟原来是那个恶棍的?”我惊诧道。

  “是不是就不太清楚了。”妈妈说。

  “怎么之前没听爷爷说过呢?”我问道。

  “你爷爷说,他也是才知道铜乌龟背后的故事。前几天他和炎爹聊天的时候,有一个突然造访的年轻人跟他说的。”

  “狐狸?”我脱口而出。炎爹和爷爷深夜交谈时听到敲门声的情景在我脑海里浮现出来。

  “什么?”妈妈没有听清我说的话。

  “没什么。”我瞄了桌上的铜乌龟一眼。它似乎又朝前挪动了一点点,但是它为什么还要回头看呢?我突然想起一个葬礼上听见女道士唱的孝歌来:“奈何桥上走,一步三回头……”

  也许,那代表了失去躯壳的魂魄依依不舍却又必须离去的心情吧……

  “那个年轻人还说,铜乌龟之前是全密封的,是衙门的人将它的鼻孔打通的。这样魂魄虽然能够暂居,但是不能长久。就像烟一样,会慢慢飘散。”

  我走到铜乌龟面前,摸了摸它的鼻孔,感叹道:“原来是这样。”

  周末的时候,我去了一趟郊区,将铜乌龟“放生”在一条小河里。它向水深处沉下去,就像它自己要往下面游一样。但是那扭着的头仿佛依依不舍。我在岸边向它挥手作别。

  之后,我偶尔会梦见乌龟回到了我的房间,趴在之前待过的桌子上。

  除此之外,再没有其他怪异事件发生。我想,也许是我放走了它,它才不会像纠缠炎爹和那个收破烂的那样纠缠我吧。

  转眼已经到了四月底,关于清明的诡异故事或者幽默笑话偶尔还有人提起,但是越来越少了。想着外出旅游的同事开始盼望五一劳动节的小长假了。

  我以往的五一劳动节和十一国庆节都基本不回家,从去辽宁上大学开始就这样。一点时间都在路上劳累奔波,实际待在家里的时间没多少。与其这样,还不如过年的时候拖延几天回京。

  可是这次五一我决定回去一趟。

  妈妈说五一刚好洪家段的舅爷满八十大寿。舅爷是外婆的哥哥,他跟外婆的命运大相径庭。舅爷七十多岁的时候还红光满面,精神抖擞,走路落地有声。外婆却不幸患上重病,早早撒手归天。

  舅爷的大寿本不用我去,我爸妈去就行了。但是妈妈还说,舅爷打算同一天将住了一辈子的老屋拆掉。那老屋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,舅爷和外婆在里面出生,在里面长大。

  舅爷的儿孙早盖了新楼房,要从老屋里将舅爷接出来,舅爷一直不肯,今年却突然开了窍似的答应了,还说什么自己活到八十死掉算是寿归正寝了,老屋一百多年了,这次拆掉也算寿归正寝。

  儿孙们说,那老屋让它自生自灭得了,何必拆掉呢,费时费力的。

  舅爷说,只要我看见它,我就还想住进去。

  儿孙们执拗不过,只好答应拆掉。

  我小时候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待在爷爷家,那时候外婆经常回娘家,顺便带着我。所以我对那间老屋有着比较深的记忆。这次回去,除了参加舅爷的大寿,也算是缅怀一下老屋和过去的时光,还有外婆。

  爷爷的上一辈是远近闻名的大户人家,门当户对的外婆的上一辈自然也是势力不容小觑的家族。

  爷爷的老屋是他自己一砖一瓦建起来的,舅爷的老屋则不是。舅爷的老屋已经传了好几代,在还没有红砖和水泥的时代,那是非常气派的。甚至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,洪家段还没有哪一户人家的房子可以比得上它。

  那完全是南方大户人家常用的建筑格局。仅堂屋就比一般人家的大五六倍,由于堂屋太大,不好架房梁,于是做成露天的“回”字环形,“回”字中央挖一口天井,用于蓄水排水。天井不深,不多不少刚好垒砌了十块青砖。

  有的人家为了炫耀财富或者势力,会建两个堂屋,挖两口天井,甚至有四个堂屋四口天井的。所以有时候询问人家的家境如何,不用问良田多少亩,用人多少个,只需要问问家里有几口天井就是了。在洞庭湖周围的人家,能建一个这样大的堂屋已经很了不起了。

  可是就在这个老屋里发生过一件恐怖的事情。这也是舅爷的儿孙急着建新房搬出去的原因所在。可是舅爷对那件事情似乎毫不在意。恐惧对他们这代人来说,似乎很遥远。连生死都看淡了,还有什么值得恐惧的呢?

  爸爸说,发生那件恐怖事件的时候,我也在场。

  我说我没有记忆。

  爸爸笑说,你怎么会有记忆呢?当时你还在襁褓里,是你妈抱着你的。

  妈妈却说当时她并没有抱我。在抱没抱我这件事上,他们各执己见。在那件恐怖事件的细节上,他们也颇多分歧。

  爸爸说,细舅爷,也就是舅爷的老婆,就是在那个老屋里去世的。

  细舅爷去世的时候天气很不好,在她咽气之前,已经连着下了十多天的雨。雨细得像毛,倒不像是从天上降落下来的,而像是地面发了霉长出来的。老屋里的木门木窗木柜木桌都发出淡淡的霉味。似乎一切都在发霉。

  细舅爷睁开混浊的小眼睛,看了看外面阴沉沉的天,叹息一声:“雨再这么落下去,我也要发霉了。”说完就咽气了。

  早围在床边的儿孙们立即哭成了一团。

  妈妈也特别伤心。妈妈是她这一辈里最年长的,舅爷的儿子女儿都叫我妈妈为“哥哥”,并不叫“姐姐”。这是细舅爷和舅爷定下的规矩。因为妈妈的奶奶是续弦,本来就对爷爷和妈妈不怎么好,加上她的重男轻女思想特别严重,所以一直对妈妈不好。因此,细舅爷和舅爷干脆将妈妈当做男孩子看待,甚至叫他们的晚辈那样称呼。这也算是一种表达不满的方式。

  唯有舅爷没有哭,他面无表情地叫人帮忙将细舅爷抬到了堂屋,放在事先用长板凳架好的门板上。门板就挨着天井。

  当时,谁也不曾注意到天井南边的墙角落里蹲着一只浑身雪白的老鼠。

  舅爷特别讨厌老鼠,总是见了就要想方设法打死。没打着的话,就烧开水灌老鼠洞。放老鼠夹自然不用说,那是常备工具。

  就是那天,他也没有注意到那是一只白老鼠。他以为墙角长了白硝。

  潮湿了的青砖很容易长出白硝。

  爸爸说,年代久远的老屋不仅会长出白硝,还会长出其他看不见的东西……

  舅爷忽略了那只白毛老鼠还有一个原因。老鼠是一种很聪明的动物。它们似乎懂得避让和得寸进尺。如果一户人家不怎么将老鼠当回事,老鼠就会在那户人家的地下楼上越聚越多,如果一户人家见了老鼠就赶尽杀绝,它们就会越来越少,甚至其他地方来的老鼠也绕着走。

  那个时代,一个村庄其实有两层,上层地面是人的村庄,下层地底是老鼠的村庄。人按家按户居住,老鼠循着人的房子按家按户居住。

  显然,住在舅爷家里的老鼠日子不好过。

  别人家的仓库、米袋经常被老鼠咬得破破烂烂。舅爷家在堂屋里撒米,过了两夜都不见得有老鼠敢来偷吃。